记白马寺夜游——夏侯玄扑街1765周年纪念
记白马寺夜游
——师玄扑街日纪念粮（一直想写中元节的梗，遂成一篇无稽之谈）
一、群鬼乱舞
七月半，中元节。
是日阴界之门洞开，群鬼乱舞，放到现在人们嘴里，就直接是叫“鬼节”了。
作为埋着多朝帝王，有着无数荒丘的北邙山，在这天可谓是热闹得很。难得有机会可以出来浪，山间各种嘻嘻哈哈，于是连躲在峻平陵，诸事不问睡大觉的司马师也给震醒过来。
身边没有半个鬼影，平日相熟的也都不在，反而是外面吵吵嚷嚷，估计是都跑出去寻热闹了。虽然完全没有出去逛逛的心思，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去把烧给自己的东西都收一收吧……虽然，大概也收不到多少。
跨出峻平陵外不远，就见羊徽瑜和夏侯徽凑在一块，拿着个烧过来的手机，讨论今晚是不是要叫“洛阳水席”的外卖到附近村口……
司马师扶额，自从有了手机和快递外卖之类的玩意，钱和女人们都不再是他的了。夫人们的乐趣在养纸片人，两位夫人都号称，纸片人比他强多了。他唯一的用处，只是在缺钱的时候托梦给后人讨饭……走在几百才能逢着一次的闰正月，烧给他的东西平白比别人少了一大半，可真是惨不忍睹。
没有惊扰两位夫人，司马师转眼不看，继续往邙山的阴界驿站而去。
翻过山头，猛听见几个男人哇哇乱叫：“快快，司马师在前面，盘他盘他！”叫声里还不乏自己的弟弟司马昭和手下文武。这样的话，“被干掉”的司马师本尊也已经听得完全不会起问号，玩三国无双而已。生前再大仇，死后一笔销，现在地下哪里还分什么魏蜀吴晋，早就混成一团，不分彼此了。
毕竟还是没眼看自己被干掉，司马师只好再次绕过人堆赶紧开开溜。总算溜出自己家族的陵区，还没松口气，突然有个头滚到脚边，差点没把他惊到眼珠喷出去。
“啊啊，是子元，快来看看他们刚烧给我的衣服好不好看。”一个穿着绿底吊带裙，裙上印满大红牡丹的无头家伙，拿折扇挡在脖子上，扭着来到他面前，捡起来自己掉下的脑袋按上，冲他眨眨眼。
何晏可是当年美貌到令陛下生气，引起魏晋两代嗑药之风的美男子，穿吊带裙倒也没说有多违和，就是这裙子也不知是哪个恶俗后辈烧过来的，辣眼睛。
司马师按了按眼眶没让眼珠喷出来，干笑：“啊，好看，好看。”
虽说是个魂了，生前残损过的地方总是有些不听使唤。刚才围坐在那里的三个，都是生前和他们家颇有过节，何晏甚至都是司马家的“刀下鬼”，平日不太出来晃的司马师突然出现，吓一跳之后脑袋飞得太高，以致出现了适才的情况。
何晏生前就有“顾影自怜”的传世之举，听司马师赞同，就也不在意此话真假，凑得更近，说是打麻将三缺一，问他要不要过去。
“有事，不去。你们喊昭伯不就行了。”司马师可没打算掺进去，随口推给曹爽，转身离开。
桌边上王弼忍了又忍，没忍住笑出声：“昭伯牌技太烂，裤头都输给我了，这会回去拿钱呢。太初说以前你们下飞行棋不分伯仲，那子元牌技应该不差？”
几个意思？司马师倒是听出几分嘲笑的味道，暗中捏紧了拳。
王弼本来和钟会在玩无双的那群人里，给何晏硬拉来的，赢归赢，心里还是想走，正好司马师过来可以顶替，他心思单纯想啥说啥，反而把夏侯玄也扯进来了。
夏侯玄其实刚才就看到了司马师，只是人多事杂的没打上招呼，被一句话套进去，只好抬头和司马师尬笑。“辅嗣，之前我可不已经输给你了，他和我差不多，肯定也不行！再说人家有事要办……我也得去买点‘洛阳醇’回来，咱改日再玩，如何？”
也没等王弼说好否，夏侯玄过来拽了司马师就走。“辅嗣他就是那个性子，你可别又记仇了。”离开老半晌，确定跑出了司马师可以冲回去一拳打扁王弼的范围，夏侯玄才放开手。
司马师：“谁不行了，我不是，我没有……诶？你把我弄到哪里了？”
二、一派污言
拉拉扯扯之间没顾上看路，等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都不知来到了何处。看邙山已经是暗夜中的一片黑影，他们大概是冲到现实中的洛阳来了。
“……”
纵横交错的马路，夜行车辆的灯光在路上流淌，除了那轮圆月，洛阳早已物非人非。头遭见到1700多年后的洛阳城，司马师一时沉默。
“之前喊你你总不来，怎么样，还挺好的吧？”别看夏侯玄性子耿直得很，接受能力也是极强，清谈之风初开，就有他参与，对现世的变化，他也是“紧跟时代步伐”的，“既然出来了，可得请你好好吃喝玩乐，说吧，你想玩什么？”
“飞……飞行棋？”其实当下流行的游戏，司马师都不感冒，唯独一条“司马师和夏侯玄曾在曹爽开的窑子里，没付钱搞‘霸王嫖’，实则啥事没干，而是下了一夜飞行棋”的传闻，令他十分在意，故而记住了。
噗！夏侯玄笑得脑袋一歪，赶紧扶了扶：“我还以为你穷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会知道这些后辈想出来乱七八糟的玩意的。”
“你这个最二扑街日的又能好到哪里去？那是夫人看的小说。”两位夫人可是连“皇上，臣妾美么？”这样的天雷都扛得住，而其中的臣妾还指的是他。提到现在的她们，司马师只想给自己一杯鸩酒。
“可不是，我们之后还没三百年，就有人说是我咒你无后。也不想想咱俩前脚走后脚来，隔了一年都没有，哪用得着我去怪力乱神。”那是记载在北齐笔记《还冤记》里的附会故事，凡是知道点正经史载的人，动动脑子就能发现问题，偏偏人们喜欢野史奇谈，这瞎扯的段子还被多次转载记录，写到《三国演义》的时候，还演化成了夏侯玄等人在司马师床前索命。要不是早知道气也无用，可能他们都要被气活过来了。
如此这类的附会要提还能再讲老半天，司马师可没那么好心态，他生气可是会出人命的，为了淡定下来，话题又回到了飞行棋。
夏侯玄从怀里拿出一个纸盒，打开，里面正是飞行棋。
司马师按了按眼眶：“你怎么真带着？”
“适才找平叔他们，怕打麻将人不够就带上了，两个人就能玩，也不坏。”夏侯玄收起盒子拿出手机，“此地不够平整，我导航找个棋牌室，一会教你玩。”
司马师便也跟着往屏幕上瞧，猛地眼前一花，手机掉在地上，夏侯玄在面前飞速窜出去，耳边是猝不及防的叫声：“哇啊啊啊——”
？？？谁要抢劫？！他们可没有带钱啊！
司马师紧追不舍，却在一扇大门前生生顿住了。白马寺，佛门圣地，多的是驱除阴间魂灵的法器，不是他随便能闯的。可是夏侯玄却进去了，还在里边叫他不要靠近，似乎没事。
刚要硬闯，听见来抢劫的那位桀桀怪笑：“嘎嘎嘎，带你来果然没错。”司马师忽然也猜到了几分，毕竟夏侯玄担任大鸿胪期间还在白马寺接待过传经僧侣，可以说是旧地重游，何况他还是雷劈都能躲过的体质，大概能安全进出。
来抢劫的是一只污言。所谓污言，乃是从历代附会奇谈、胡乱杜撰等杂碎文字里化出的精怪，最喜制造些乱象说辞，在人间传播，增强自己的力量（怕不是流感病毒2333）。近年来狗血的创作层出不穷，污言的数量更是几何级增长。
虽然数量众多，但只要不胡乱传播他们制造的说辞，污言就毫无力量可用。大概是适才他们讨论了历代把他们写歪的作品，才招来的污言，而抢劫的目的，自然也就是要他们把更多的段子告诉他，好让他拿去散播生事。
夏侯玄碰上受制于人的时候可就犟了，以前被打成血人都只字不吐，心想着任凭那污言诱导还是威胁，也不会说半个字出去，门外司马师却开口了。
“你想要听我们的野史奇谈？我可以全部奉上，只要你不伤他。”
污言本就没有多大能耐，能捡些话柄就是赚到，自然是愿意。于是夏侯玄就听司马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什么“不杀公闾杀子元”、什么“长安月色”……还真是该说的都说完了。
说完了，是真要完，这些事儿再传出去更多，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他们烧块板砖拍在他们身上呢……夏侯玄盘算着要怎么托梦出去，好阻止这污言的传播，就见那污言凑近自己：“他全部讲完了？”
“对，他全部讲完了。”夏侯玄哭丧着脸。
“不，我还没有。”门外是司马师冷冷的声音，“你知道‘帝阴养死士三千’要怎么断句吗？”
污言嘎嘎说道：“当然是帝/阴养/死士/三千。”
好像没有什么错，夏侯玄不知司马师何故发问，本来听他声音冰冷，或许是有什么计策，现在污言回答正确，怕是没救了……心里又是一沉。
这回轮到司马师笑了，他学着污言：“嘎嘎嘎，你错了，正确答案是帝/阴/养死士/三千，就是晋景帝在阴间养了三千死士的意思。”
？？？污言和夏侯玄全懵了，司马师好歹玄谈不差，怎的断句会出错？
然而当真没错，从邙山峻平陵腾起一股比夜色还黑暗浓郁的杀气，当真是三千死士在阴间还追随旧主，浩浩荡荡直冲白马寺，寺内诸多法器一时也难抵挡，正疲于应付，司马师趁乱冲进来，又像抢劫似的把夏侯玄一把捞走，冲上了大殿的屋顶。
失去夏侯玄雷劈不着体质的保护，污言想跑，奈何周围打得不可开交，没跑几步就挨了双方的打，消散无踪。危险既除，司马师召剩余死士返回邙山，寺内动荡也逐渐平息，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不如下棋
何夜无月，人间惯例是爱看八月十五中秋月，像司马师和夏侯玄这样在白马寺大殿屋顶并排躺着看七月十五中元月的，真是人间不闻。
“喂，你这么穷了都还藏着三千死士？瞒那么深，咋做到的，教教我呗？”夏侯玄看着司马师在月光下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有点心虚。他了解司马师，没表情才是最可怕的表情，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大概就是如此。
司马师心里是真生气想殴打。边上这人，老给他添堵，放着好好的太常不做，偏要冒险迫他下台；第一次拉他中元节夜游，就让反过来养着他的死士也全部出动了……下次还不知道会把天捅个窟窿叫他去补天呢。然而他对上那双和明月一样干净的眼睛，又只能用“死都死了气也没用”消消火气，随口回答：“演技问题。今晚的大戏么，你要给出场费。”
这话出来，就是没有气爆炸的危险了。夏侯玄庆幸自己长期灌输“死都死了气也没用”意识有效，一面撑起上半身让自己和司马师脸对脸：“出场费——我一会下棋让你十步如何？”
“成交。”
明月皎皎，白马寺端庄的大殿顶上，两个曾在命运棋盘上从并肩走向对峙的魂灵铺开一纸飞行棋，摇骰子，起飞，你来我往，不论输赢。
次日，白马寺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早上清扫路面的人，大概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扫到了一片掉在地上的纸手机。
死都死了，气也没用，不如下局飞行棋，快意逍遥。
乌鸦有话说：
1、这大概纯粹是手游玩多了的后果……总算圆了中元节的脑洞吧。
2、关于子元和太初的扑街日，目前根据不靠谱的万年历，他们阴历扑街日分别是闰正月廿八（几百年一遇）和二月廿二（222，没有更二）……都挺惨了（咳咳）。
3、白马寺的梗：根据百科，据说在嘉平二年，有印度僧人来到白马寺，还翻译出了第一部汉文佛脚戒律……而这个时间，夏侯玄正担任大鸿胪，查了查这个职位好像有负责外交的工作，于是有了玄学X佛教的脑洞，无怪太初后来都不蓄华妍了……（咳咳！）
4、最后，乌鸦还在最近失而复归的晋公盘铭文那边发现，师和玄的写法曾经很像！太可怕啦！（附上用汉字叔叔查出来的师字和玄字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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